清·顾禄《清嘉录》:“湖蟹乘潮上簖,渔者捕得之,担入城市,居人买以相馈贶,或宴客佐酒。”把螃蟹需求的原因点了出来。
顾禄把买蟹馈贶视为首因,这是耐人寻味的,说明了自古以来大家以螃蟹为珍美之物,因此当作礼品赠送。有没有根据呢?实在太多了。汉代的朱登当东海相的时候,就买蟹回来把蟹做成了酱,馈赠给张敞,张敞不敢独享,又分给了乡里的三老和尊长。晚唐有两位著名诗人,皮日休与陆龟蒙,世称“皮陆”,他们之间有着极其亲密的交往,相知甚深,交谊甚厚,经常互相唱和,经常互相赠物。一次,海岛渔民捕了蟹送给皮日休,他当时喜出望外,然而一想到自己正病着,不是悠闲品尝的时候,转念之间,当机立断,把它转赠给了陆龟蒙,并附《病中有人惠海蟹转寄鲁望》诗,尾联说,“病中无用霜螯处,寄与夫君左手持”。陆龟蒙是位嗜蟹者,精神为之一振,“强作南朝风雅客,夜来偷醉早梅旁”,模仿“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”的东晋毕吏部,夜里,躲开了家人,在最早开花的一株梅树旁,又喝酒又吃蟹,着实风流了一回,潇洒了一回,儒雅了一回。事后又以《酬袭美见寄海蟹》诗答谢,抒写了自己得意忘形的情景。大家熟知,宋代大诗人苏轼有一首《丁公默送蝤蛑》诗,最后两句,“堪笑吴兴馋太守,一诗换得两尖团”,苏和丁为同科进士,友谊甚笃,后又沾亲带故,交情更深,诗作往返本是平常之事,这次,苏寄诗给丁,丁送蟹给苏,苏轼竟幽默诙谐地说,是由于自己的“馋”,用“诗”换来了尖团的“蝤蛑”......以蟹为馈赠的礼品,简直不胜枚举。
买蟹宴客佐酒也是主因。佐酒的东西甚多,哪怕几颗茴香豆也可以当下酒之物,宴客就不一样了,要以最好的招待,首选的是螃蟹。宋初,陶榖以翰林学士的身份出使吴越,当时已经归顺了北宋中央政权的忠懿王钱俶,在原吴越国都城杭州设宴款待,端出来的就是螃蟹。明代作家郑明选在《蟹赋》里说:王孙公子,豪侠之家,置酒华屋,山珍海味,水陆交加,置于筵席之上,但仍“众四顾而踌躇,怅不饮而咨嗟”。为什么?少了一道螃蟹。直至渔者捕而献之,于是,“宾客大笑,乐不可支”,赶快蒸煮,捧出,“味穷鲜美,臭极芬芳”,吃得大家“持以忘生”。明·王叔承在《上巳日吴野人烹蟹及吴化父兄弟宴集》里还讲到:
前溪雨足溪水新,夜涨桃花三尺春;三月三日日初丽,浮玉流觞骄醉人;偶过杨柳桥西宅,鱼罾蟹簖当门立;舡头活蟹紫堪击,重欲满斤阔逾尺;主人藏蟹真得宜,急流之下青笼垂;日饲稻子数百穗,枫落直过桃花时;蜀椒吴盐落砧细,宝刀香腻春葱丝;雄者白肪白于玉,团脐剖出黄金脂;主人有蟹不卖钱,但逢佳客留斟酌;持螯岂慕尚方珍,长对杜康呼郭索。
秋冬枫落的时节,捕到了斤把重尺把长的蟹,置青竹笼,垂激流下,日饲稻穗,活水暂养,一直到来年春天的桃花汛期,为什么呢?但凡客人来了,好用蟹宴请,用以佐酒。宋·傅肱说过,“今人设啖以案酒者,此(蟹)特为先置焉”,想不到明代的宴客,为了不缺此款,竟开创性地设计出了暂养的办法,殚精竭虑,推重如此。
至于买蟹自食,自是不言而喻的应有之义。
螃蟹,一款美食,一款佳肴,历来为人所好,帝王后妃重它,官僚豪门珍它,文人墨客喜它,平民百姓爱它,于是自晋代之后买卖日臻兴隆。